纽约客（1）往事梦魇【血腥预警】(2/3)

她一辈都不想再到【那儿】去。她不会允许自己再到【那儿】去。她不能再回到【那儿】去。

幸存，本就是罪孽。

本章尚未读完,请击一页继续阅读---->>>

李柰拨开百叶窗。早的黄的士偶尔驶过，车灯毫不吝啬地盈满小房间，似乎在说：你啊，别当自己是客。你就是个New  Yorker。你可以与【这儿】为一。

双清双查中，学校要求每个人写自我陈述报告，讲清楚那两个月每一天、每一个时刻、在哪里、与谁一起、了什么。

05:35  AM

那夜，她没有遇见认得她的同学或老师，她的父母在法国开研讨会，连她当晚过家门都不知。以她的分数和名次，又在R大附中，又凭父母是教授，轻轻松松就可以保送。但她央求爸爸妈妈。她作一副怀揣梦想、有志青年的模样，说她想趁年轻国瞧瞧，探索探索外面的世界。

心底里，只有她自己知：她不是想探索，她是想逃跑；她不是在向往，而是在恐惧。

宿舍是间studio  apartment。这个型便宜，四寂白空旷，除了她对面墙上的一小幅画——月光的海岸，一艘货挟着浪向灯塔前行——不知是多少届以前的学留的遗产。床的闹钟闪着幽光。

四年了吧？

心中，空空如也。

她活了来。她在【这儿】。

她，与当年那些中有光、心中有信仰的大哥哥大们，同样大了。

恐惧【那儿】。恐惧她的故乡。

尖叫与呼救声又在耳边响起，远传来枪声与弹药声，池似乎也开始嗡嗡颤震……

但该发生的都没有发生。次日清晨的光被雨淹埋，而她这把懦弱的骨，在雨中回到了从前的生活里。

还未地而起，便被夷为了平地。

当年纯粹而透明的、对《河殇》一知半解的二女孩儿，如今已经大四了——她学过了概率学、统计学、微观经济学、经济计量学，学过了多元微积分、线代数、矩阵理论。她甚至上过一学期的C语言。

曼哈顿繁盛的脉搏已开始律动，但她在上西区的这一隅小天地仍旧很静谧。西115街是一条狭窄的单行，因街两旁停满了私家车，中间仅能容一辆轿车驶过。当然，所谓的“狭窄”是与她见过的大路相较后而得的主观定论。毕竟，在【那儿】——在那条横贯古都心脏的、最阔、安宁的街上——披铁铠甲、脚踩钢履带的庞然大，都曾风卷残云地喇喇穿行。

And  so,  she’s  been  on  the  run  ever  since.（所以，从那之后，她一直在逃。）

一片信仰的废墟，良知的荒漠。

但她不该在这儿。

她说了谎。她说自己从未参与。她把自己撇得净净。她承认了那场“平暴”的正确与正义。一篇篇虚伪好听的话、一声声“各位尊敬的领导”、一句句“祖国伟大的胜利”、“军人神圣的职责”、“宪法赋予的权力”、“境外势力的政治渗透”、“反革命暴的彻底平息”、“人民民主专政的维护”……

中寂静震耳聋。李柰合上。

她仍对《河殇》一知半解。

那个不能说的日……已经四年三个月，零七天了。

何等样的背叛！最彻底、最无耻、最自私的背叛！她背叛了无畏的鲜血、无数的亡灵。她背叛了坟墓上的红白的，

镜中人肤哑白脆弱，瘦可见骨，漉漉黑发凌散，两圈沉沉的灰影，神麻木暗淡……

同样的梦，夜复一夜，成百上千遍……

床单被汗浸透了。她合上，用手捂住泪的脸，自己呼，迫雷鼓般的心放缓。一遍一遍安自己——她在【这儿】，不在【那儿】……  她的人……在【这儿】，不在【那儿】……

李柰猛地将从中抬起，看着镜中狼狈不堪的自己。

在次日的光，她本该加殉者的行列。她该只存在于旧照片、骨灰盒里。她的该被饱终日的焚尸炉吞噬。她的躯该化作籍籍无名的白骨。她该与他们一样，一被昏昧的老人和年轻的钢盔赶尽杀绝！

她翻床，走浴室。冷泼在脸上……刺骨的清醒。她脆满洗脸池，将浸，盯着池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