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0章 两茫然(o三)
“不是爹打的?”
“你当她送你几块散碎料就是好心么?难怪人笑你上不得台盘,随便施舍你东西,你就当人活菩萨似的供起来,还不晓得人家背后怎样笑话你。”玉漏一面说,一面捉裙踅前厅,一径往里走。
秋五太太少不得走来数笼里的鸭,一数十二只,心里喜,面上仍将嘴撇着,“有什么不得了?这还是亲生的姑娘呢,人家二跟我非亲非故的,还送了那么些料给我裁衣裳。”
那是她没听见络娴如何到同人形容她鄙贪婪的嘴脸,不过昨日一个午,玉漏就听见满府里传遍了她的笑话,都说她为了省灯油钱,平白将自己摔了个鼻青脸。又有人说不是,还是给连老爷打的,只是撑脸面不肯承认。还有笑她一趟府里,它野猫野狗嚼剩的骨,都肯包回家再嗦一遍。
原来还真是为几块,玉漏简直气她不像样,“从前是从前,如今家里也不缺那几个钱,又搬到这大房里来,人家也叫你‘太太’
比及天还未大亮,池镜将车停在连家门前,先车搀她,一面了望街前。本看不见西坡那铺,所以心里益发不安,摸了摸鼻:“我送你去?”
玉漏冷笑着坐在椅上,着叫人上茶,吃了半盅,火气不由得消了去,又忍不住去看秋五太太脸上的伤。那张脸没有脂粉遮掩,伤痕明显,有一斜的划痕很是目。
听这气便知是为昨日没有款待她的事,玉漏也懒得同她分辨,回打发几个小厮,“你们还去史家候着三爷。”
了笑,“昨晚上你回房才说要回娘家,大嫂想必已歇了,不好叫她预备东西,早上咱们又走得这样早。所以我叫人看看有什么就带什么,总不能叫你空着手回去。”
秋五太太憋了好些时候,总算有个可亲的人抱怨,那嘴便似开了闸,一泻千里,又拍桌又骂人:“那杀千刀的小浪货,我好吃好喝养着她,她非但不孝敬我,仗着你爹喜她那副妖妖俏俏的样,竟敢和我动起手来!反了天了!”
秋五太太忙跟在后,左手打右手地和她理论,“笑我什么?我又有什么值得人笑的?我看是你不惯把人往好想!我看你们二就是个极和善极大方的人!”
玉漏因而看他一,低声嘟囔,“我才懒得理她,是她自己不争气。”心上却柔了些,有些恋恋的意味,不知是对谁。
“你这会要去,我娘还不绊着你说话?倒耽搁你读书。”说完,玉漏又觉得不大好,不论他喜不喜,哪有到了家门还不许去的理?因而又:“真要拜见,学后到这里来吃午饭好了,我叫厨房多预备些好菜,等你。”
但这些话说给她听她也不会觉得痛,她这几十年,早习惯了没尊严,一力维持的“面”也全不对地方。
赶上秋五太太刚打发了连秀才往衙门去,正往里走,蓦地听见前院有响动,便又折从前厅钻来。一看是玉漏回来,脸就有些不好,倚在那门框上笑:“我当是谁呢,大清早的,原来是飞上枝的人又肯飞回我们这地界了。”
玉漏一面答应,一面让开,朝他挥挥手,招呼着担东西的小厮门。可巧那大门留着,看门的小厮不知哪里去了,玉漏一径引着人将东西搁在前院。
池镜想起玉说过的关于秋五太太的话,不外乎那句常言——哀其不幸,怒其不争。他笑了笑,伸胳膊来揽她的肩,脑袋也歪靠过来,“能吃能喝的东西不好?送得金贵了,你娘又不舍得用,最后都落给了谁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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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爹几时打过人?还不是因为厨房里炖的那锅,第二天她说闻着味是坏掉了,不肯吃,我就和她吵起来,从前咱们在蛇巷的时候,常是炖一锅吃上几日,不也没吃死人?我就看不惯她不晓得省检,又打她几就罢了,她竟敢还手!都是你爹惯的她!”
池镜听了这话不免兴,“那我就在这里吃了午饭再回去,也是顺的事。”
那几个小厮也不指望连家的赏,忙慌走了,剩两笼活活鸭摆在地上。玉漏掉过来,向她娘一笑,“我可不是打空手回来的。”
倒不信她爹会动手打人,便待理不理地问:“你这脸上到底是怎么的?”
那布料带两匹回来也好了,偏是这些东西,仿佛他们连家再发达也摆脱不了吃喝拉撒。当然她们连家的确是这样,她也没话好说,只好闷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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