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9节(3/3)

都在此刻被一声更为大的爆炸声吞噬。

于曼颐抬望去，只见闸北方向升起一大焦黑的烟。这是一月二十九日的上午十，她后来才知，那烟，便是商务印书馆被炸毁后，留在这世上的最后一丝痕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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商务印书馆以版为业，总厂纸类堆积尤多。这场大火从早上十烧到了午五，焚余的纸灰随北风散到四面八方，连租界都被笼罩在铺天盖地的黑灰中。

于曼颐对炸药所造成的火势并无概念，以至于还对总厂能残留些东西抱有期寄。然而两日后，报纸恢复通讯，八个字便说清了商务印书馆的况——古籍孤本，尽付一炬。

八十余亩的总厂，如同钢铁兽一般匍匐闸北，又日夜吞吐蒸汽的商务印书馆总厂，竟然就在一日之间，化作黑烟，消散了。

于曼颐到焦灼，她从未到如此焦灼。她对商务印书馆的如此复杂，这是她新世界开始的地方，她甚至对接来人生的规划也依据于它。然而它如今不在了——为什么，为什么她生命中所看重的一切，都要这样以各方式离开她！

枪声响了四天，到2月1日，于曼颐站在窗边时，又看到了更为重的黑灰，从闸北方向随风奔涌，落在路人上，叫它的人弯腰猛咳。这场黑灰飘得比第一场更为遥远，甚至蔓延至于南京路。到了午，卖报童又传来加急特号，沿街大喊：

“东方图书馆起火，烟灰冲天，五层大厦焚毁一空！”

东方图书馆……东方图书馆也起火了。

这个消息似乎并没有比总厂被炸让于曼颐产生更多悲痛和不解。她只是站在窗前，茫然地看着窗外的一切，对世界的真实再次产生了怀疑。

如果这世上的一切都可以被如此轻易的摧毁，那到底有什么是悍而永恒的？宋麒曾告诉她，这上海滩也不过是一个没有屋的于家大院。那上海滩之外呢？她曾立誓要将刘丰盐一般抢走游筱青、尤红的人都杀了，她以为杀死他们，这世界就会变好，她就抵达了使命的终——可当更多的人限于苦难，当所有她在意、关心的人都被洪吞噬，她又该怎么办？她又要往哪里走？

宋麒，我该往哪里走？可宋麒已经不会告诉她了。他在丞相坟里最后送了她一程，接来的路，就全要于曼颐自己去决定了。

黑灰飘散不尽，于曼颐在窗前闭上了。

硝烟的气息从窗攥来，让她咙产生了怪异的灼烧。她在这被气味营造的硝烟炮火里站了一会儿，忽然转过，去卧室里换了一轻便衣服，又将枪靴里，穿好了。

万幸，公寓大堂里的电话还没有断。于曼颐走到理电话的员工那，和对方报一编码。前几日有人来和她说过，这是商务印书馆在租界临时办公的电话。

这两场爆炸来得如此突然，商务印书馆元气大伤，甚至可以说元气尽伤。好在当日只有二十余人留守厂，又在况危及后迅速撤离。

整个上海总馆都停业了，所有同事也于停职状态，租界办公里，只有临时成立的善后委员会在工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