虚生浪死(2/2)

赵起掀起帘紫绡帐走得远了，皑皑积雪被扑簌踩响来，那慕容隐识趣地躲来，目不斜视与她，“殿，我刚回来，听澄星说安王殿来看你，便在外候了会儿。殿找我有何事？”

再言平远公主姿容光艳，若真为她裙之臣，何不快哉。今日见其兄妹狎昵亲近，又教他浑冷过的炽，两气息相战。他只得俯首称臣，甘愿倾倒，不见其容，听她轻悠悠却咬字清晰的号令。

“好殿，你少说两句，我还能多活两日。”慕容隐未得她允令，作势要捂着她嘴，笑，“那件可提不得，你父兄再疼你，知了也得发怒。”

“嚼烂你的，这事也是你能随意妄论，近日西京里了籍、又被随意发卖的人还算少？小心殿卖了你，换个听话懂事的。”

“若真有这日，我该立一铜匦于府前，搜集女作何言使人不能眠。”

他接过婢女递来巾衫，跪行至榻旁，“殿此言差矣。若教天人知你所想，自此丈夫卧榻之侧不能安睡，只怕自家娘尽学了你的浑话去。”

“噤声。”澄星顾着刚脱模的五福饼，俱饰以禽兽吉瑞纹路，糖合一斗饤，门公卿时兴的钉盛式样，糕垒成小山状，需得上心摆侍奉。她只听小婢还痴痴，“未至腊月，这盘未免不，杏炙酥酪这些好用的，何不令厨房多备一些。”

新雪纷落，掩去院芳草萋萋，因得赵蕴准允，当日无差者便可缩回自己房中取。慕容隐闲着亦无事可，赖去府后厨汽蒸腾，与婢小们胡天说地。

她袖熏炉捧着，样要扔他满脸，半愠意似新桃，玉面薄红，去了些埋没在玄狐里的苍白清减。说来奇也，她服过解药愈发怕冷，终日宿在炉旁取。往岁大寒时节，雪净，足足能闹腾上三五日。今日不过见着慕容隐上快消解的雪，便觉齿酸腰痛。

言罢，他脱漉漉黏着在的绵袍，凑近铜炉袅袅烟气，西凉贡的瑞炭铺设白檀木上，教慕容隐着实贪恋这府中无拘无束的香。惊魂夜后置死地而复生，既是已被安王顺推舟，不敢再稍有差池，唯恐在他面前走错一步，脑袋搬家。

“你等且好自己，殿之事，圣人都关切万分，我们是阶的草，岂还嘴来…”

“李将军是中人，殿无心柳的三脚猫招竟让他伤了心，实在有趣。”慕容隐毫不见外，宿在这平远公主府已然月余，撵了块澄星盒里的酥心，吃得兴起，又与她胡说，“殿贵为公主，终究女之质，肩不能抗刀，谋不足构害。真不知，他是计较儿女的人。”

大雪初霁，小婢落在后首，唯见澄星缀碧绿小衫垂的丝绦飘忽。她旁若能据此描摹从未见过的殿容颜，那是相传里天女凡似的福祥之兆，西京风闻里倩影生辉的一光华。她再想，公主时年不过将满十七，数些日前，她外采买，亦听得国公府外有一白老妪叹，“见其行坐，我等虚生浪死。”

“偏要瞎说。近日若再违抗我令，便以律法置。都先退。”赵蕴疲倦，慕容隐再俊秀的也看得乏味，便屏退众人。

“你说慕容参军究竟是殿何觅来？从未见过他夜间侍奉，显得殿避嫌似的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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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既是我的面首，便是我妾，为我臣，岂敢违背君意。”赵蕴冷看他。慕容隐半赤，初冬寒气未散，他发丝眉睫沾染冰珠，炭火烧落淌至间，起伏时肤白，屋莫不如是。

“参军自重，你背后编排殿与将军，不怕将军真真地一剑斩了你。”澄星拨开他摸手，心这吃丢去打发乞，都不该于此驻足半刻，听红猫儿胡扯。

“澄星娘也知，殿心疼我那日挨了打，怎还能让将军斩我。”他哈哈大笑，将面上一层全搜罗腹中，拍拍肚潇洒而去。待他远去，零碎几人绕来，都是些十三四岁的小女。

偌大一座府邸竟不比从前能令她欣雀跃。慕容隐通晓蕃语胡乐，擅乐舞歌技，能日夜变着样博她心，她虽未生厌，却难将他视作一件新奇有趣的玩。他惧死胆怯，心思浅显，他们又有何不同，落在无形的陷阱里作困兽之斗。

末了她却压着嗓，还似懵懂无知年岁，问他为何逐影无踪，他回她“若一心追着影去，便与之合而一，何见踪迹”时，她低声，“哥哥，何至于此。”

元贞二十一年腊月乙丑，皇后崩于生殿，谥曰昭德皇后。天惊忧不已，罢朝三日，缟素七日，其时西京王孙公主皆需服丧至期满，不得逾制。

“澄星骗我才是，先前你那堂不是被免去，足见殿是心疼的…”

存怅恨之心。他转念仔细思量，未再多言，那揣着而将沸腾的心火，自然无法觉察她渐微冰凉的躯壳。